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

Dear.(试发)

Dear.

1.

凉介へ

お元気ですか。

京都已下了半个月的雨,想必东京也入梅了吧。为防止店里的旧书受潮发霉,除湿剂总是消耗得很快。邻家的紫阳花开得正好,蓝和紫的深浅似乎每日都在变化。我不讨厌梅雨。每年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你的花粉症才能彻底痊愈。

雨天学生们不太出门,店里生意冷清,每天五点钟便关了店门。雨不大的话,就在吉田山上或往北白川那边走走。哲学之路的疏水里有许多野鸭子,以及比野鸭子还大的淡水鱼。出梅以后,这一带就该有萤火虫了。

2016年5月24日

 

 

经过坐落在山脚的巨大的鸟居,便进入了吉田山的地界。夜雨仍下得很大。山田拖着行李箱一路磕磕绊绊地上坡,从车站便利店买来的塑料伞在这样的雨势下形若无物。沿路的商铺人家关门闭户,旅行箱拖曳在粗糙路面的声响被雨声淹没。山田便在这嘈杂中停了下来。

一整天的乘车、转车和步行之后,他浑身湿透,撑起因低血糖而始终垂着的头,透过滂沱夜雨看见今井书店二楼的窗口透出一方灯光。

他望着那灯光好一会儿,忘记了自己还站在河流般的雨地里。

 

记忆中是高二的初夏,自己同家人爆发了如今已记不清起因的争执,独自在陌生的街道上游荡至深夜。被夜风吹得浑身冰凉的时候,他听到手机里传来中岛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拨通了对方的电话。透过电波传来的声音慵懒而稳定,仿佛有奇妙的安神作用。

那天山田第一次夜不归宿。到楼下的时候,中岛的家人已经入睡,只有中岛房间的灯光亮着。继而他拉开窗帘探出头来,逆光中朝自己招了招手。

 

为什么会有灯光?山田收起恍惚,心生疑惑。

面前是吉田山神乐冈町一带十分常见的两层老式木质建筑,二楼窗下挂着“今井书店”的招牌,一楼落着卷帘门,应该是店面。山田从随身的背包中掏出信封抖了抖,钥匙滑落在掌心。由于光线昏暗,他摸索了好一阵才将钥匙戳进了位于卷帘门底部边缘的锁孔,吃力地搬起半人高,低身钻进店内。

有了建筑物的隔绝,适才嘈杂的雨声安静了许多,室内充满了轻微的书籍受潮的气息。

山田站在一片黑暗中仰起头,迟疑地唤了声,“……yuto君?”

无边无际的雨声充斥在寂静里。没有人回答。

忽地松开紧紧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山田朝室内深处的楼梯摸索过去,木质楼梯在急促的脚步下咚咚作响。屏住呼吸,山田推开了二楼那扇有灯光泄出的门。

 

被灯光笼罩的是一间卧室兼起居室,床铺整洁,书桌上摆放着寥寥的物件,墙边是书架,还有一张双人的旧沙发。窗帘开着,漆黑的窗上映着山田自己的倒影。山田僵立在门前,视野微微晃动。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他如梦初醒,迟缓地摸出手机,盯着屏幕上没有显示来电人姓名的一串号码。他记得这串号码。

上一次接到对方的来电是在三天前。彼时他加班归来,瞌睡地站在厨房煮面。尽管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让他胃口全无,然而为了健康管理还是决定吃一点东西再睡。这时茶几上的手机传来响动,他疑惑地接起,一边说着もしもし一边回到厨房守在炉边。

通话持续了三分钟。锅里的面熟了,翻滚着细腻的白沫。山田关了火,将小锅取下来搁在一旁的隔热垫上。他握着手机径直回到卧室坐了下来,再也没有去理那锅渐渐冷掉凝成一团的面。

天亮以后,他用一天的时间辞掉工作,一天的时间退掉房子。第三天,他踏着数不清的惊疑和责难,拖着很少的行李登上了往京都方向的新干线。

 

“山田君已经到了吗?”电话里传来的,果然又是三天前那个自称是书店バイト的年轻男声。没等山田回答,对方又接着说道,“在式场看到你离开,估计这个时间应该到店里了。你还好吗?”

本该是表达关心的问句,却因对方平板的语调而变得没有温度。在山田听来,倒像是在责怪自己那么早便离开了式场。“刚刚你也在?”

“啊。忙得脱不开身,就没过去跟你搭讪。今晚还要守夜,明天早上我会去店里,到时候再详细说。”

“等一下!”察觉到对方要挂断电话,山田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然而喉咙干涩,怎么也无法顺利地发问,“Yuto他为什么……”

“我叫有冈大贵。”对方打断了山田的问句,顿了顿,又淡淡道了声“节哀顺变”。

 

温馨明亮的灯光弥散在小房间里,将室内的一切陈设都照亮得无比清晰,如同黑夜里一方透明凝固的琥珀。脱掉湿透的鞋子踏上地板,小心翼翼地走进那琥珀里,灯光和空气,却没有因为入侵者的来临而产生丝毫的波动。仿佛,他的到来根本不是个意外。

山田俯下身去触摸床褥,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浅灰色柔软的棉麻,有什么庞然大物顺着指尖涌上来,像温吞却有力的潮水。

 

“…どうして?”

 

“ねぇどうしてなの?”

 

“どうしてよ…”

 

潮水静静漫过他的肩颈口鼻,他动弹不得,成了窒息在琥珀中的昆虫。

 

“どうして、自殺なんかした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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