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

你的坚强,都是你的温柔



谅平是最典型的“中间的孩子”。


上有爱撒娇的哥哥,下有久病在床的幼弟。只有他是最独立、最不让父母操心的孩子,

也是被关注、被关心得最少的孩子。

停好单车,掏钥匙开门,自言自语地说声“我回来了哦~肚子饿了呢…”。

熟练地热咖喱,收衣服。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谅平。

他温柔又开朗,有自己的世界。他习惯站在稍微退开一点的地方默不做声地守护着家人,报喜不报忧。

他长到四五岁才得到了第一个专门买给他的玩具。

就这样一心一意地玩了一生。

 


妈妈站在无菌室门口,想起小时候的谅平。

弟弟第一次发病,哥哥慌张地对着妈妈哭喊,是他一溜小跑地把弟弟背过来。

抱着一只小足球,远远地站在门口看哥哥对妈妈哭闹撒娇,招呼他过来也摇摇头说“我没关系的”。

那个懂事的小人儿现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手术昏睡在病床上,被宣告余命不久。

他就这样一边说着“我没关系的”一边默默地长了这么大。

都没有试过,跟他好好地说一次话。

 


谅平亲耳听完医生将病情描述得凶险,然后回过头来对家人笑笑:

原来脑袋里有肿瘤啊,怪不得我这么笨呢。

从昏天黑地的持续痉挛中夺回意识,拼尽全力地试图说什么…

“战胜病魔。”

那一刻有金红的夕照落在他枕上,驱散了连日来密布在家人脸上的阴云。

手术之后第一次被允许进食,手还不怎么会动就要自己拿勺子不用妈妈喂。

碗也端不稳,嘴也对不准,颤颤巍巍地一口一口慢慢吃下去。

不愿打扰劳累的妈妈,体力衰弱行动不便的谅平凌晨便偷偷爬起来去做康复训练,

一个人挪到训练室的时候都已经天光大亮了。

伙伴们手腕上写着他的球衣号码在赛场驰骋,

他坐在康复训练室的椅子上,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腿移动了半分。

足球滚了出去,他汗流浃背地松了一口气。


 

明明都这么努力了……

 


曾经同在一个球队的伙伴已升上高三,正在为将来和出路而烦忧不已。

然而与他们同龄的谅平,却连烦恼这些的资格都没有了。

余命,两个月。

对于被宣判了死刑的谅平来说,“明天”也好“憧憬”也好,

都已是不复存在的字眼。

 


——“都说第二个孩子容易生,还真的是这样呢。刚刚感到阵痛,很快便破了水,一转眼,只用了两三个小时就生下来了。”

——“…妈妈的肚子就那么让你觉得无聊吗?还是你在里面呆得不舒服呀?”

——“你就那么……想从妈妈这儿离开吗?”

 

你就那么……想从妈妈这儿离开吗。

你总是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着我。招手叫你来抱抱,你却反而转身跑开了。

对不起……

一直让你一个人忍耐着,对不起。

没能把你生得健健康康的,对不起。

 

可你,却从来都笑着说“没关系”。


 

在落樱纷飞的仲春,谅平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大家都称赞他那么优秀,那么强大。

只有妈妈一直在寻找,用母亲特有的敏感,

在一片称赞与惋惜的声音当中,寻找着谅平内心深处的,真实的声音。

他与众不同,他是特别的,他能够在黑暗里发光,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不会被击倒。

他那么坚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人。

——因为是谅平所以做得到,因为是谅平所以没关系。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然而直到他离开以后,妈妈才终于发觉到根本就不是这样。

他并不是生来优秀,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力量,

不是不会害怕,不会绝望,

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孩子而已。

 

谅平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

并不是因为不在乎才默默地退到一旁从不撒娇,

并不是因为精力异常旺盛才在球场上不知疲惫地奔跑,

并不是因为不会觉得害怕才看着肿瘤的显影反而露出笑容,

并不是因为不会觉得疼才从来不哭闹不抱怨一声。

他跟所有的孩子一样渴望关怀,跟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曾经绝望哭喊。

一方剥离的墙皮无声地泄露了他的秘密。

察觉到这一切的妈妈,哭得肝肠寸断。

 


来抱抱呀……

像小时候那样,妈妈对他张开怀抱。

他仍旧是不肯过来。静静地躺在那里,被剥夺了声息和情绪。

可……

最喜欢妈妈了。

被妈妈抱住的时候,当年那个羞涩的小孩子藏进了他的眼神里。

 


“母さん、俺は大丈夫だから。”

 


你的坚强,都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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