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

尘之中(第46章)

2014.04.14


第46章(上)


裕翔比起凉介要高出大半个头,然而对于蓝泽来说,却怎么样也仍是小孩子的身高。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孩子身上竟会有那么多的伤痕。他与死神数度擦肩,支离破碎地躺进自己的地盘里,然而每一次都是这样,刚刚能起身,便又强迫着这副身体朝那个人的方向前去。


蓝泽为了不让裕翔刚动过手术的腿沾到雨水,一路上几乎是抱着他。可此时此刻他扑在地上,膝盖跪进深深的积水,根本,就不曾顾惜。


【找到它的话,说不定,就有找到小凉的希望……】


巷子拐角处不知何时被非法搭建起来、屋顶早已倾塌的废弃仓房里,裕翔口中那只狼狗就蜷缩在角落。一小块尚未破碎的沥青片勉强为它遮住劈头而下的雨幕,浑身的毛却仍是被雨点溅得透湿。发现有人靠近,狗立刻警惕地立起四蹄,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臂弯里的少年明显发着抖,即使眼神中满是急切,身体却仍旧诚实地表达出内心彻骨的恐惧。


“我有事情,想拜托你……”裕翔竟然认真地对那畜生说起话来,一面说着,一面挣脱了蓝泽的扶持,艰难地迈动脚步朝它靠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但是,你一定还记得他吧?”他蹲下在距离狼狗很近的地方,盯住它的眼睛,缓缓伸出手。


掌心里,是那枚小小的香囊。尽管被血迹弄脏了,却仍看得出原本洁白的底色。


幽香散开,狗随之停止狂吠,一瞬的呆然,裕翔已经趁机扑上去抱住了它的脖子,就像曾经凉介做过的那样……整个身体没有任何防备地贴上它肮脏潮湿的皮毛,狗嘴里的热气喷上脸颊的皮肤,裕翔浑身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却仍不忘学着凉介那样安慰般地轻抚狗的颈。


“你喜欢这孩子的吧?我也,好喜欢他……”他尽力将香囊凑近狗的鼻子,那是小凉的气味,“看在他的份上,求你帮我一次好吗?我找不到他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到了极点,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哭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告诉我他在哪里好吗?带我去找他,好吗?”


“求求你……拜托了……求求你……求求你……”少年将脸埋进了狗的颈毛里,一遍,又一遍地哀求。










阴湿的水汽呛进肺里,凉介低咳着,恍惚看见湿透的田中梦人蹲在自己面前,却隔着一层水帘看不清表情。被整个罩在雨衣之下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也难怪对方会湿得这样彻底。脊背靠在树干上,那是山里才会有的大而粗糙的树。他知道,他们到了。


有些吃力地张开嘴,凉介的笑颜苍白却清澈:“等拿到了画,你会让我回家吗?”


田中疑惑地望着他,只反问:“你还有家吗?”你的家人已经一个都不在了。就像我一样。


凉介笑得更深了,睫毛颤颤地弯成柔和的弧度。


“你不恨这个世界吗?”充满了冷漠,欺凌,离别和冤屈。你被伤害得还不够吗?


“你真的以为,这样的你,可以跟那些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吗?”满身的烙印,病痛,污点和罪孽。你不怕会伤害到他们吗?


“你不愿意,跟我走吗?”从你的眼睛里,唇角里,小小的背影里,我确定,只有我们才是同类。


被这个难以理解的世间所伤透的同类。原本深信过光明、却深深堕入黑暗的同类。没有退路、召唤着诅咒与灾难的同类。


来自地狱的、终究也要回到那里去的同类。


然而他不答,只是笑,干净得像口中含着草莓糖果的孩子。


凉介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接着撑着背后的树干试图站起。雨衣被掀动,珠落成帘,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将身体从庇护中慢慢退了出来。


不知何时已变得柔和而绵长的细雨中,瘦小的身子缓缓前行。脚步虚浮地踏在泥土和杂草上,随时都可能摔倒的样子。


田中蹲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直到凉介回过头,将目光轻轻落在他身上。


就像是着了魔,田中便被这样的背影指引着,一步一步朝雨幕深处走去。


他们来到一方小小的庭院,明明该是完全陌生的场景,却偏偏牵动了心底某一丝蒙尘许久的弦,淙淙地回响着,让人被刻意尘封的过往吞噬。


“这是什么地方?”田中用尽全力地振作着精神,奈何头脑还是不由自主地恍惚起来,几乎让他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是妈妈最后一次抱我的地方。”


“……什么?”


“还记得那幅画吗?”凉介忽然站定在庭院中央回过身来,周遭山林水墨一般,目光带着笑意,纯净的容颜恍如隔着虚无的梦境。


时空仿佛突然错裂开来,灰败的实景与记忆中绚丽的油彩相交叠,田中眼前浮现出美织怀抱婴儿的人像画,那自己曾经憧憬过的女子,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的,那么美好的女子……


原来不单是曾经的自己,随那憧憬一同破碎掉的,还有这画中的桃源。


“爸爸画了这幅画后不久,妈妈就离开我们,入了中岛家。”凉介的声音融进沙沙的雨声里,“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什么都不记得,爸爸也很少对我提起妈妈的事。至于她离开的原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她当年……为什么……”


“是为了,让爱之助的悲剧不会再重演。”










“原来如此……”加藤怔怔地盯着车窗上的雨线,那雨点一步一步将水滴吞进自己的轨迹,最终越跌越快化作一道坠落的蜿蜒。


忽然间觉得很无力。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靠推理来解释得通,推理中永远的意外条件,叫做人心。渴望着被救赎的心灵蜷缩在深渊之下,堕落,腐化,终于连最初的心愿也忘却了,而那向他伸出的手,终究也无能为力地消融在了黑暗中。无可挽回。


无可挽回。


【致Y(“幸雄”的罗马音首字母)……】


【……美织跟我商量过了,她愿意离开我去你的身边,当做赎罪也好,只希望你肯不再做那样的事……】


【……她会把小凉留给我,从此以后我们将不再见面。你们组成新的家庭,拥有新的生活,请从过去的阴影中彻底地走出来……】


【……请像你承诺过的那样爱美织。祝,幸福。】


“所以现在看来,这篇杂志访谈便全都解释得通了。”本乡合起电脑,身子朝后靠了靠,揉着酸痛的眼角,“中岛幸雄曾经也是美织小姐的追求者,然而最终迎娶她的却是自己的兄弟山田。山田的性格单纯烂漫,而中岛却暗地里把对方当做竞争对手,他自来心性甚高,这件事带给他的打击不小,性情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山田信志和美织小姐都是坦荡的人,并非不知晓他的心意,只是始终将他当做好朋友没有变过。”


“而后来加入的田中则是个受到两位男性共同排斥的局外人,简单来说,整个画室就是一个围绕着美织小姐而存在的微妙的网。”加藤接着说道,“爱之助出事那天,美织小姐被田中以某些借口约在位于事发地点对面的茶餐厅,却正好目击了爱之助坠楼的事发现场。另一方面,不知道美织被临时约走的山田当时正好来画室接她,然而撞见的,却是中岛来不及收起的画稿……”


“于是中岛不为人知的怪异癖好便暴露了,原本平衡的关系网彻底崩坏,然而念及旧情,山田夫妇决定对田中隐瞒真相,并关闭了画室。接下来的事……恕以本人的情商不能理解。”本乡忽然轻轻冷笑了一声,然而嘴角透出的却分明是无可奈何。


没错,山田夫妇决定救赎误入歧途的中岛。可他们别无他法,唯有去追溯那为他们所明知的、那人阴影的根源——对于美织的爱而不得。


山田家因此而破碎,美织与中岛生活在了一起。她处处小心,尽力将他从命案的阴翳之中带出来,领养了属于自己的孩子,试图去唤醒他心中光明健康的一面。


然而,美织心底里始终惧怕着中岛的心病未能彻底治愈,善良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忍看到第二个像爱之助那样在无可言说的困苦之中渐渐走向绝望的孩子,因此时刻盯紧着中岛的一举一动,对裕翔更是暗地里紧张地保护着。庆幸的是,她所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再发生。而可悲的是,美织自己却因为过度的思虑而日渐衰弱下去。一直到死,她都不曾再见过自己亲生的孩子,也不曾将那些可怕的秘密向裕翔透露分毫。


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究竟是流下了遗憾的眼泪,还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中岛的背叛也好,山田的落魄也好,孩子们的流离失所也好。死去的人永远不可能知道之后的事。姑且,就让她在那段看似尘埃落定的岁月之中永远安眠吧。


“前辈?”原本陷在沉思之中的本乡接起忽然作响的手机,脸色立刻变得说不出的奇怪,“好,我们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回应上加藤询问的目光。本乡咽了口唾沫,像是试图将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压回去:“蓝泽前辈说……好像,快要能找到凉介他们了。”




似乎是夜幕终于降临了。


凉介安安静静地躺在小木屋的地下室里,耳边是越来越厚重的水声。





田中走了。


离开之前,他喃喃地念着美织和爱之助的名字,笑得醉酒般瘫软跪倒,笑得发不出声音,笑得浑身剧烈地颤抖,埋着头,倒像是痛哭。


凉介不躲不闪,任由对方将自己抱紧到快要窒息。这笑声,也让人窒息。


本能地仰起了头,视野中的天幕渐渐发黑。“这里,也是我的秘密基地……所有的画,都曾经藏在这里,你没想到吧?”


“可是……是‘曾经’哦。”


“我骗你的……你要的画我都烧掉了,没有了,你拿不到了……我只是,想要回家而已……”


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有预料中的震惊与愤怒,却像是没了反应一般,仍旧在笑,笑得干涩。


“我…有家的……”嘴角恍惚地扬起,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我要回去,他在等我,在…找我……”


【你不恨这个世界吗?】——“我,不恨了……”


【你真的以为,这样的你,可以跟那些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吗?】——“因为他们,不会放开我的手……”所以就算无法幸福地生活下去,不会如你一般往地狱坠去。


【你不愿意,跟我走吗?】——“所以……不能跟你走……我用最后一幅画,来跟你交换我自己。”


【不要带走我,我跟你不同,不是…你的同伴呢。】凉介抬起原本垂落在身侧的手,无力地推着田中的身体。


【对不起。】





田中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走。


他捧着那幅仅剩的画作端详了许久许久,最终撒开手丢进了泥水之中,任由污秽将原本动情的画面永久地抹去。


像是终于明白了,失去了爱之助,也失去了对美织的憧憬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事物属于自己。就连仇恨,也不属于自己。


对不起。


对不起。


生而为人这件事。









凉介吃力地摸了摸胸口,那里空荡荡的,才想起香囊已经不在了。


终于都结束了。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呢。


直到发现再怎么睁眼也无法看清天空的时候,他轻轻叹了口气,疲倦又满足地合上了眼睛。
似乎黑暗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因为透过薄薄的眼睑,却仿佛能够重新看到光——


虽不甚明亮,却无比温柔的、清甜月光。


心口渐渐地暖起来,好想…好想碰碰你的脸……





牵着狗的少年在雨中拼命奔跑,然而小孩微微欠动的手臂却又跌回了泥水之中。





那月光,无计触摸。





【裕翔……】



【好慢啊……】









“生而为人,对不起。”(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第46章(下)


Kiss me sweet
I'm sleeping in silence
all alone
in ice and snow

in my dream
I'm calling your name
you are my love

in your eyes
I search for my memory
lost in vain
so far in the scenery

hold me tight,
and swear again and again
we'll never be apart

if you could touch my feathers softly
I'll give you my love
we set sail in the darkness of the night
out to the sea
to find me there
to find you there
love me now
if you dare...

kiss me sweet
I'm sleeping in sorrow
all alone
to see you tomorrow

in my dream
I'm calling your name
you are my love...
my love...




我知道你在那里。


即使看不见你的身影,听不见你的声音。


即使在他们都以为,最后的希望破灭了的时候,


我也知道,你就在那里。


冰冷的,浑浊的泥水之下……


你在那里。






救不了了。


这是蓝泽看到凉介之后,头脑中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我们并不能怪他会这样快地断定。因为若是亲眼见到当时的情景,即使并非经验丰富的医生,也可以丝毫不费力地得出相同的结论。


那个孩子,是被裕翔从地下室深深的积水之中拉出来的。


年久失修的木屋早已开始漏雨,屋顶、地板,没有一处不露着破绽。他们跟着狗的嗅觉赶到的时候,在山路上发现了滚落山坡的田中梦人,却任凭无数盏探照灯将山头照得明亮如白夜,也没有发现凉介的身影。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也落空了。


可就在众人四处搜寻的时候,中岛裕翔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直奔那间几近倾塌的木屋。已是一步一跌的他,从地下室的入口处坠落下去溅起很大的水声,人们这才发现,下面竟然有那么深的积水。


下一秒的画面,震慑了擎着灯光围拢过去的所有人——


被少年奋力从水底拉起来的,正是此刻他们所遍寻不见的那个孩子。


灯光交错,苍白的人影破水而出,所有人的心都在刹那间冷了,唯有少年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地抱在怀里。


……


【我今天才转学过来,二年A组中岛裕翔,你叫什么名字?】


【……山田凉介。】


……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被骤雨打落、凋零在泥塘之中的白莲花瓣……我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你了。








飞驰的救护车上,为凉介细细检查过一遍的蓝泽,最终慢慢地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一直怔怔地坐在角落里的裕翔有了反应。他一把推开正为他处理伤口的护士,上前来将凉介抱起。


“救命……”裕翔抬头迎上蓝泽的眼睛,抱着凉介的双臂没有一丝颤抖。


那少年从刚才开始就镇静得可怕,无论是加藤将凉介从地下室里托出来、送上救护车的时候,还是刚刚蓝泽在旁检查生命体征的时候,他没有一刻表现出不理智的激动情绪。除了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凉介身上之外,他甚至不曾凑上前来。


然而此时此刻,蓝泽却宁愿他发疯,宁愿他崩溃,宁愿他放声大哭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这般冷静又坚定的目光向自己求救。


“救命……”


他没有说“救救他”。而是说,救命。


彼此相依的身体似乎在宣告,他们不再是什么中岛裕翔和山田凉介,而是,完整的一个。所以他不可以哭,不可以丧失理智,要振作,要救“自己”。


蓝泽不忍再看下去,只得狠下心去唤醒他:“裕翔,凉介他已经……”


“救命…救命……”裕翔立刻打断他的话,下意识地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目光转向本乡,说得那么执着又急切。


肩膀忽然被扶住了,裕翔愣愣地回看蓝泽,僵冷的感觉从被对方的手触及的那一小块开始,缓缓地向全身蔓延。


“你知道,人类每天要呼吸多少次?”


裕翔不解。


“两万三千零四十次。”蓝泽一字一顿地将答案报出,“这本是没有人会去留意、最自然不过的事情,然而对于山田凉介来说,每天呼吸多少次,就会疼上多少次,以至于他不得不刻意抑制自己呼吸的频率来减少疼痛的次数。但因此导致身体长期处在供氧缺乏的状态,又是另一重的煎熬。这些,你想象得到吗?”


“他整个人沉在水下,可呼吸道里却没有一点积水,这说明在被积水淹没之前就已经停止呼吸了。”蓝泽轻轻地晃了晃少年僵硬的肩膀,“裕翔……别再折磨他了。”


雨渐渐停了,乌云在微风中四下散去,露出月的容颜。


“……まだ闻こえるよ。(还听得见)”少年的瞳仁清澈如一片空潭。


“まだ,闻こえるから。(还,听得见。)”他埋下头,侧颜仅仅贴住怀中人细软的发顶,“この子の声が、まだ闻こえる。(这孩子的声音,还听得见。)”


“【待ってる】って。(他说【在等你】。)”


“【会いたい】って。(他说【想见你】。)”


“【裕翔、裕翔…】って、ずっとずっと名前を呼んでるのを、闻こえるから。(我听到他一直、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目を、覚ませてほしい。(我想,让他睁开眼睛。)”裕翔抚上凉介白玉般的面颊,凝视着那双静静覆下的长睫,“ここにいるよって、分かってもらいたい。(想让他知道,我就在这里。)”


“遅くなってごめんねって、あやまりたい。(想对他说,‘来晚了,对不起。’)”


“大丈夫だよって、许してもらいたい。(想听他说着‘没关系’地原谅我。)”


“だから……(所以……)”


“放他躺下。”只感到自己被猛地推开,蓝泽一时间没能来得及反应。


“你在干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本乡突然间跻身上来,将凉介的身体重新放平在担架上开始急救。


“前辈不是也说了,他一直刻意抑制着呼吸的频率,说不定身体已经对缺氧的状态有了一定的耐受力,所以……”


“本乡,你明明知道……”


“我不会让这孩子死掉!”本乡大吼出来,“这颗心脏,我绝对,不会让它停止!”


……


【我一直相信每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带着各自的使命的。在遇到山田凉介的那一刻起,神木隆之介便隐约感觉到,啊,就是这个人没错了……】


【如果能够换来那个孩子从此得以安好地与所爱之人相伴,就很满足……】


……


声音,还能听得到。一直都,听得到……


……


【呐~奏多哥哥,我想要山酱幸福。想要,那两个人幸福……】


……


飞驰中的车辆机械地微微晃动,窗外的车灯一闪一闪地打进眼睛。疯了一般的本乡,如堕梦中的少年,紧闭双眼的孩子……


蓝泽只觉得胸腔像是被寒风穿透,一片无力的悲凉。




“……只有心脏就可以吗?”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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